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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活得没有尊严

发布时间：2012/10/28

倾诉人：张晶（女） 47岁
职业：医生

我是一名外科医生，由于技术不错，在我所在的医院还是比较有名望的。4年前，我的丈夫因病去世了。不久，儿子也去外地上大学了。家里少了两个人，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常常下了班不想回去，我怕自己会在那种可怕的静谧中窒息。可是事业上获得的成就感在寂寞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我开始害怕黑夜，因为暮色降临的时候，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心轻飘飘的像只气球，失去了重心和归属感。我也害怕清晨，常常在起床后，我傻呆呆地站在客厅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4年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来了。可我是个普通的女人，渴望家的温暖，渴望有一个供自己停泊的港湾。于是，我决定重新组建一个家庭。

　　不久，经同事介绍，我认识了一个男人，他的情况和我相似。见面后我们彼此感觉都不错，就开始了更深的交往。后来，为了方便我上下班，他搬过来跟我住在了一起。每天给我做饭、洗衣服，在饮食起居上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他的细心和体贴让我很感动，以为自己又找到了一生的真爱。同时，在经济上也给了他很多。就这样，我们像一对真正的夫妻一样，幸福地生活了一年多。可是，当激情渐渐退去时，他的缺点和毛病都暴露出来了。我隐隐感到，他在乎的不是我，而是我的钱。后来我们就开始争吵，到最后不得不以分手而告终。他从我这里搬了出去，而我的心也愈加冰冷起来。

　　2003年夏天，我迷上了跳舞。那段时间，我早也跳，晚也跳，把这当成了摆脱寂寞最好的方法。就是在这时候，我又认识了一个中年男人。

确切地说，他叫肖华，是我的一个舞伴。我们在一起跳舞时，总是配合得很好，聊天也聊得很愉快。肖华虽然人到中年，却依然伟岸挺拔，从后面看就像个小伙子一样精神。他的舞姿大方优雅，和他搭伴总是感到很舒服。他给人的感觉是成熟稳重，温文尔雅中又透着潇洒，而且谈吐风趣幽默，让人感觉没有距离感。时间长了，我们就成了固定的舞伴。有时候，逢着周末的夜晚，我们也会约好去舞厅跳一晚上。

　　不久，我的生日到了。儿子特意打来电话祝我生日快乐，只是学业很重，恐怕回不来为我庆祝。
　　“没事，妈妈可以和别人一起庆祝。”我安慰他。
　　“别人？是不是个叔叔啊？”儿子“哧哧”地笑。
　　“叔叔？”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想又想明白了。“这孩子！没大没小的！”我赶紧斥责他。
　　“就这样吧妈妈，我要去图书馆了。别忘了玩得开心一点啊！”儿子最后说。

　　挂掉电话，张晶竟然感到自己的脸有一点热。是的，她想到了肖华。

　　凭着女人的敏感，张晶感到肖华对她也是有好感的。否则他不会每次在舞场时，目光越过许多女人，径直走到她身边，只请她一个人跳。那一刻，张晶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关于肖华的家庭情况，我从来也没有问过。不过，我暗忖，一个中年男人可以把如此多的时间花在舞场里，如果不是个运动狂，那一定如我一样寂寞。那天本来是想约其他人的，可是翻了翻电话本，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约的。同学？人家老公孩子一家子，还是别打扰人家甜蜜的小日子了。同事？我可不想看到她们怜悯或同情的目光，或许在她们眼里，我就像祥林嫂一样可怜吧。犹豫再三，我还是约了肖华。

那晚我们跳得很尽兴。当最后的华尔兹响起时，肖华牵着我的手再次走向舞池。灯光突然暗下来，暗得只能看到肖华灼热的眼睛。他没有像平时一样摆出专业的架势，而是像周围的年轻人一样，随意地把我拥在怀里，摇啊摇的。他的脸离我很近，近得能够听得到他的呼吸。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农夫怀里温暖的蛇一样，渐渐复活。
　　从舞厅出来后，我们看上去已经像一对情侣一样亲密了。
　　“我送你回家吧。”肖华在我耳边说。

　　我有些犹豫。由于上一次交朋友的失败，我对男人多少有了些戒备。尽管和肖华已经不算陌生了，可我还是不想让他知道我的家在哪里。

　　可是我好像是被他不容分说的亲密所挟持着，无法拒绝。
　　到楼下了，我镇静一下，站住脚说：“好了，就到这里吧。”我想，自己务必要把好最好的防线。
　　他愣了一下，然后直视着我说：“让我上去。”还是那种不由分说的霸道与力量。

　　有一会儿，我几乎就快要妥协了。可是这时候，我突然瞥见了值班室大爷探询的目光。我突然就清醒了。干什么啊这是？半夜三更，和一个男人站在大街上。让人看了多不好。即便是喜欢，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再见！”我很快地跑上楼去。扔下独自发呆的他。
　　第二天是周末，张晶在家休息。这时突然有人敲门，张晶跑过去打开门，吃惊地看着对面那个人——是肖华！

　　肖华看上去很憔悴，有着浓重的黑眼圈和熬夜的疲惫。他不由分说地进了门，然后不由分说地抱住了张晶。他说自己一夜没有睡，这些天是怎样发疯般地想她。他说自己其实早就爱上了张晶。说着还动情地流下了眼泪。

　　张晶第一次知道了肖华的家庭。原来，他有一个不幸福的婚姻，还有一个正在上学的儿子。他说他爱他的儿子，为了不使儿子受到伤害，他不愿意离婚，宁可自己受煎熬。看得出来，他很痛苦。张晶看着不忍心，就过去劝他、安慰他。他们依偎在一起，互相诉说着自己的不幸和烦恼。促膝长谈之后，他们开始激动起来。张晶再一次沉浸在久违了的幸福与喜悦之中，不想离开。
　　人们常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等于零。我觉得真的是这样。我和肖华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一年多，其中存在的问题我从来没有认真想过。我觉得我需要他。有他在，我就不会空虚，不会寂寞。尽管他还没有离婚，可是如果没有他，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何况他是那么的帅气，和他走在大街上，我总觉得腰板挺得倍儿直。我从不否认，我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尽管我是个老女人。

　　谁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在我看来，这不过是小女孩们看似潇洒的意气用事而已，其实没有一个女人不渴望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朝朝暮暮。等你爱上了才会发现，原来爱情是那么吝啬，吝啬到不能像一只苹果一样，可以和另一个女人共同分享。我不能够忍受一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还要时不时睡到他不爱的女人身边去，那种感觉就像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受。

　　短暂的温暖给了我更加长久的期待，我想要拥有肖华，完完全全地拥有。于是我开始暗暗使招，我要让他离婚，我要牢牢抓住他不放。

　　那天肖华说这几天很忙不能过来了，我知道他的潜台词是“得回去和老婆过几天”。我不吭声，心里却开始酝酿一个大胆的计划。我要找到那个女人，告诉她我和肖华之间所有的事情，让她把肖华还给我。听起来不大对是吧？一个第三者，竟然要求别人把自己的老公还给我！可那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疯狂的爱欲已经冲昏了我的头脑，以至于让我错误地认为，在我们三个之中，肖华的妻子才是最大的掠夺者，而不是我。

　　当然，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并不是我自身的觉悟有多高，而是发生在我身边的一件事促使我开始反省。
　　那天，当张晶像往常一样上班去时，听到单位的同事都在悄声议论着什么。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一个女同事上吊自杀了。这个女人生前是大家公认的贤妻良母，她的死让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感到惋惜。据说她的死就是因为她丈夫家外有家，她还深爱着他，可是她实在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就选择了结束生命的方式来得到解脱。

　　张晶亲眼目睹了这位女同事的父母和未成年的女儿哭得死去活来。这件事给了她极大的震动。她好像被当头棒喝一样清醒了。原来，自己充当的角色，不就是人人唾骂的可恶的第三者吗？

我自忖也是个有点品位的女人，算算自己也是近50岁的人了，居然一不留心插足了别人的家庭，做了不光彩的第三者。这无疑也是降低了自己。在听说这件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自责。甚至有点怕去单位，觉得好像自己就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以前我是拿手术刀的，站在手术台上给病人治疗身体上的疾患。而现在，我坐在镜前，看着自己，在给自己的心灵开刀。我在反省自己，同时也在问自己：你需要什么？你得到了吗？在你得到的同时，你又失去了什么？

　　我需要的是一个男人，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一个发自内心爱我、给我遮挡风雨的男人。我需要的又不只是一个男人，而是由这个男人带来的家的感觉，温暖、安全、踏实。可是这些，肖华能给我吗？显然不能。在没有解除婚姻的情况下背叛自己的家庭和妻子，这样的男人，不管他怎样爱你，能够说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吗？哼，鬼才相信。现在，我得到的只是一只花瓶，但失去的却是最宝贵的尊严。

　　他的妻子我也见过的。那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体态臃肿，神情忧郁。她默默地承受着我带给她的痛苦和折磨，并没有找我去吵、去闹。我不能想像，如果她去我单位闹的话，我将会是多么狼狈。我只知道，自己多年来在单位苦心经营的形象必定会毁之殆尽。想想都觉得可怕——一个年近50岁的单位骨干晚节不保，成为别人讥讽谈笑的对象，或许还会被单位树为反面教材，这些年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从肖华的描述来看，他妻子是知道我们的事的。但她从来没有这么做过。我想，也许她是在用自己的善良和大度等待肖华的回心转意吧。记得电视剧《走过幸福》中有一句话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最没有怜悯心的，甚至是狠毒的。以前我不是很赞同，现在才惊讶于自己当时怎么会那么疯狂和狠毒。是的，我也是女人，我深深地理解没有爱人在身边的孤苦与寂寞。但我却在追求自己幸福的同时，给另一个女人带去了痛苦。

　　终于，我决定离开他了。尽管我很需要他，但我不能活得没有尊严。
　　我把他的衣服全部叠起来，放在包里，对他说：“祝你幸福！想回来的话，离过婚再来吧。”他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拿起包走出我的家门。

　　可是我的心情并不轻松，也并不像说“祝你幸福”一样洒脱。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真想叫他回来，可是这时候我有了理智。我不能一错再错，我必须控制自己。
　　离开你，就在现在。

【采访手记】（记者/申丽洁）

　　张晶说，在经过一段痛苦的挣扎之后，她终于彻底从那段不正常的情感中走出来了。现在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解脱。今天她之所以能够有勇气坐在我面前从心灵深处解剖自己，就是想用自己的经历告诫那些徘徊在别人婚姻之外的人：千万要自重，不要饥不择食，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幸福只有在属于自己的范围内才能找到，如果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最终自己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

（本稿编辑：行天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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